小疼

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片链接全挂付诸东流

【双水】寻找多年的仇人是只弟控

*贺玄x师无渡


这已是师无渡身死的第十年。


雨如丝绸般起伏飘动中滑过天幕,沿着长亭的边角燕檐打在积水中激起朵朵水花,一片似烟的白雾笼罩着青石板路的古道,行人早已匆匆归家。


长亭下,贺玄挽衣而坐,等这场雨歇。


这是一场绵绵细雨,落在地面上只细细地溅起丝丝涟漪,朦胧得似有似无。


一只苍白的手伸出亭外打破这雨帘,细雨落入掌心纹路,凉意沿着指尖蔓延。


鬼又可知冷暖,可贺玄确是生生打个寒颤,这凉意蔓至他心口,在那处早就不中用之地落了一片寒。


他忆起那一年的寒露前夜,博古镇的雨也是这样的凉,贺玄力竭倒在仇人的血泊之中,瞥见一抹桀骜的白。


清傲如谪仙般的人,只此一眼,他便再移不开视线。


温热的血尚暖不回僵硬的躯体,眼皮愈来愈沉重,他知是到了极限,也试图睁大充血的双眼,在生命的最后几秒,把仙人的眉眼模样铭刻于心底。


滔天的恨意蒙暗了眼,他生生咽断了喉间的气,死不瞑目。


彼时他还未晓仙人之名,往下几百年,铜炉厮杀,吞鬼噬魔,每每绝境之时,是一张张至亲至爱人的面孔提醒着他为何来到此处,经历过什么,失去过什么——


他最是不愿承认,他在渐渐忘却他们的模样,亲近的话语犹在耳畔,面容却越发模糊,再记不真切。


唯有白衣仙人的眉目烙在他心底,随着沉淀了百年的恨意。时光的剑刃亦抹不去分毫。


最后,与眼前这张面孔重叠。


“这是我哥。”师青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骄傲,

“哥,这是地师明仪,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
第一眼见到师青玄,贺玄就猜到他与那人的关系,毕竟是亲兄弟,长相有六分相似,纵使他早有心理准备,仍是难掩眼中波澜。


他几近咬碎了牙齿,混着一口腥甜的血,垂眉敛目,不卑不亢地唤一声,“水师大人。”


“这么拘谨做什么,我哥就是看着严厉了点,其实很好说话的。”


师无渡不置可否,眉宇间轻狂之色不加掩饰,哪像半分好说话的样子。


“好交友也要有个度,看他担不担得起你的朋友。”


那把声音像三九天的冰刀,把贺玄最后一丝残留的念想割断。


师无渡,他就是这样一个人。贺玄突然轻松了。所以即使千刀万剐数遍,亦死不足惜。


为参透对方底细,贺玄有心于他接触。


却不想师无渡先他一步找上门。


“青玄最近怎么样?”


“不知。”贺玄满腹疑惑,摸不清他的来意。


“我身为兄长,自是要对他多加照料,如若有人不开眼打上他的主意,便是与我师无渡为敌。”


贺玄掩在袖中的手攥紧了,难道他知道了什么?


“青玄从小被我惯坏了,倒也算是 安分,唯有这女装的癖好,”师无渡越说越气,把扇子啪地一合,“一介神官,整日女装四处乱晃像什么样子?我实在看不惯,说他两句还跟我置上气了。”


贺玄不作声,等他下文。


师无渡顿了半晌也不见贺玄接话,只得拿出早就备好的锦囊,语气生硬地道,


“你把这些玩物交与青玄,好生劝劝他,一是这女装之事,二……”师无渡顿了顿,“二是莫要再与兄长置气了。”


贺玄看着手中的锦囊,只觉匪夷所思,“为何是我去?”


师无渡理所当然,“你是他最好的朋友。”


寻觅多年的仇人竟是一对傻子吗,贺玄心情复杂。


待他把那锦囊亮出,口还未张,师青玄已欢喜地抢去翻看,


“明兄!我正伤心你未来陪我,原来是为我准备礼物去了,果真是我最好的朋友!”


贺玄正欲劝阻他两句,一眼瞥见师青玄桌上的吃食,再懒得多言,早把师无渡的叮嘱扔到了脑后。


“明兄慢点吃,我这还有许多!”


从此以往,师青玄与贺玄日渐亲密,几乎形影不离,虽然是师青玄缠着贺玄,但师无渡眼里又是一番模样。

思量许久,终是下定决心要与那有了朋友忘了哥哥的混蛋弟弟谈一谈,满心纠结一路,远远看见一黑一白两位女郎,险些气得七窍生烟,

“我是让你劝他不要女装,不是让你陪他女装!”



再往后,每每师青玄女装,师无渡厉声斥责后,又私下找到贺玄,或是询问师青玄近况,或是帮忙送些师青玄喜爱的玩物。贺玄被他烦得厉害,这哪里是换他命格的自私神官,只有一个念着弟弟的傻瓜哥哥。


师青玄大手一挥洒下十万功德,师无渡放纵:我弟弟,随便洒!


师青玄白玉为带腰插折扇,一派风流儒雅神采飞扬,师无渡赞许:这是我弟弟!


师青玄惹上裴铭,师无渡一横眉:裴将军法力高强居心不良,你离他远些!


师青玄软磨硬泡贺玄陪他女装,师无渡大怒:你给我变回来!


惹生气了就找贺玄哄,哄完师青玄还接着女装,女装了师无渡又吼他,然后又找来贺玄,如此往复……


贺玄崩了。


“青玄最近怎么样?”


“不知。”


“帮我交与青玄。”


“不帮。”


“……”


贺玄油盐不进,师无渡很是犯愁,好好的线人,怎么说罢工就罢工了呢?


神官甲:听说了吗?最近水师大人开始收罗起各地的美食。


神官乙:他怎么突然对这儿感兴趣啦?


神官甲:谁知道呢!水师大人不像是爱食的人啊,莫不是为了风师?


神官乙:风师也不喜欢啊,谁知道呢!


……


贺玄埋在堆满食物的桌子间,身旁的空碗已摞成小山,师无渡手握折扇坐于他对面,满脸不耐,恨不得亲自上手扒开他的嘴一股脑都塞进去。


“快吃!吃完我们来谈谈青玄。”



师无渡其人,天庭三毒瘤之一,诨号水横天,为人轻狂傲慢,为其弟避灾偷换他人命格,应杀应剐,他不是位好神官,但属实是个好兄长。


他不忍心看着师青玄被换命潦倒一生,也不忍心让师青玄手刃兄长,所以他选择激怒玄鬼,让他亲手了结自己。


贺玄握着一把雨水,回忆当时师无渡的血在他手心的温热。


风吹散了天空厚重的云层,退去了白雾的帷幕。


雨停了。


贺玄走出长亭,沿着古道孑然前行,走到小镇都落在脚下,山坡高低有致,起伏连绵,谁家的炊烟袅袅升起,忽远忽近若即若离。


那只是一方简陋的土堆,单有几株大树荫庇,前方立着一块无字之碑。


贺玄未用缩地千里,一步步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,他两手空空,不言不语,面对墓碑立着,默然看着那方土堆。


他立了许久,然后像来时那样,静静地离开。


一只鸟儿久久伫立在枝头,许是无了归处,扑闪着翅膀,跃向天空一方。


独留那一方小小的墓碑,埋葬着上天庭的一位神官,连同黑色玄鬼无疾而终的卑微情感。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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